华佗字元化,沛国谯人也,一名旉。游学徐土①,兼通数经。沛相陈珪举孝廉,太尉黄琬辟,皆不就。晓养性之术,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。又精方药,其疗疾,合汤不过数种,心解分剂,不复称量,煮熟便饮,语其节度,舍去辄愈。若当灸②,不过一两处,每处不过七八壮,病亦应除。若当针,亦不过一两处,下针言“当引某许,若至,语人”。病者言“已到”,应便拔针,病亦行差(chài)③。若病结积在内,针药所不能及,当须刳割者,便饮其麻沸散,须臾便如醉死,无所知,因破取。
府吏儿(ní)④寻、李延共止,俱头痛身热,所苦正同。佗曰:“寻当下之,延当发汗。”或难其异,佗曰:“寻外实,延内实,故治之宜殊。”即各与药,明旦并起。
佗行道,见一人病咽塞,嗜食而不得下,家人车载欲往就医。佗闻其呻吟,驻车往视,语之曰:“向来道边有卖饼家蒜齑大酢,从取三升饮之,病自当去。”即如佗言,立吐虵⑤一枚,县(xuán)⑥车边,欲造佗。佗尚未还,小儿戏门前,逆见,自相谓曰:“似逢我公,车边病是也。”疾者前入坐,见佗北壁县此虵辈约以十数。
又有一郡守病,佗以为其人盛怒则差,乃多受其货而不加治,无何弃去,留书骂之。郡守果大怒,令人追捉杀佗。郡守子知之,属(zhǔ)⑦使勿逐。守瞋恚既甚,吐黑血数升而愈。
节选自《三国志·魏书·华佗传》
①徐土:古徐州地区。
②灸:中医的一种疗法。用燃烧的艾绒熏灼人体的穴位。
③差:病除,痊愈,后作“瘥”。
④儿:通“倪”,姓。
⑤虵:同“蛇”。这里指一种寄生虫。
⑥县:挂。这个意义后来写作“悬”。
⑦属:委托,嘱咐。
华佗字元化,是沛国谯县人,还有个名字叫“旉”。他外出到徐州求学,同时通晓几种儒经。沛相陈珪举荐他为孝廉,太尉黄琬征召他,他都不就任。通晓养生之术,当时的人认为他年近百岁,可外表还像壮年的容貌。他又精通处方医药,给人治病,配制汤药不过只用几味药,心里明了药的分量,不用再称重量,煮熟就让病人饮服,告诉病人禁忌和注意事项,华佗离开后,病人就痊愈了。如果需要灸疗,也不过一两处,每处熏灼七八次,病痛就应手消除。如果需要针疗,也不过扎一两个穴位,下针时说:“针感应当延伸到某处,如果到了,告诉我。”病人说“已到”,应声便拔针,病也很快就好了。如果病郁积在体内,针、药都达不到,当须剖开身体割除的,就饮用他的“麻沸散”,一会儿便像醉死一样,没有知觉,于是开刀后取出结积物。
府中官吏倪寻、李延一起来就诊,都头痛发烧,病痛的症状都一样。华佗说:“倪寻应该把病邪泻下来,李延应当发汗。”有人对这两人疗法的不同提出疑问。华佗回答说:“倪寻是外实症,李延是内实症,所以治疗也应当用不同的方法。”马上分别给两人服药,第二天一早两人一同病好起床了。
华佗走在路上,看见一个人患咽喉堵塞的病,想吃东西却咽不下,家人用车载着他去求医。华佗听到那人的呻吟,停下车去诊视,对他说:“刚才来的路边上有家卖饼的,有蒜泥大醋,你向店家要三升喝下去,病自然会好。”他们马上照华佗的话去做,病人立即吐出一条虫,把它挂在车边,想到华佗家去拜谢。华佗还没有回家,小孩子在门口玩耍,迎面看见他们,小孩相互说:“像是遇见咱们父亲了,车边挂着的‘病’就是证明啦。”病人上前进屋坐下,看到华佗屋里北面墙上悬挂着这类虫的标本大约有几十条。
又有一名郡守得病,华佗认为这人要极其愤怒就能好,于是多次接受他的报酬而不加以医治,没多久又丢弃他离开,留下书信辱骂他。郡守果然大怒,命人追捕,要杀掉华佗。郡守的儿子知道是怎么回事,嘱咐下属不要追赶,郡守愤怒得更厉害,吐出黑血数升后痊愈了。